南台灣的夏天, 是永遠那麼地令人感到臃懶, 午後零星斷續的陣雨, 消解了部份悶熱的暑氣, 我們降低了高度, 地面濃厚草香的味道也隨著蒸發的水氣, 迎風撲鼻而來, 椰子樹隨風搖曳, 舒服地令人昏昏欲睡。
當我們一飛越了屏東市區, 就看到銀灰塗裝的 AS-5S 整齊地排列在機場南邊的機坪上, 閃閃發光, 我們一般都叫它海蝌蚪, 因為它的機頭相當大,而兩旁突出大幅透明的機室像蝌蚪的眼睛, 而由機身向後延伸出去細長扁平的平衡尾翼, 正像蝌蚪的尾巴, 由於操作可靠穩定, 妥善率高, 因此自服役以來一直是海防軍的最愛。
海風中夾雜著鹹味, 陣陣地吹進編號071 的AS-5S上, 正駕駛叫麥哲倫上尉, 沒錯! 別懷疑, 就是他, 外號大麥丁, 剛從雲林海岸協助國際地球生物還原組織考察返航, 三個外國人嘰里瓜啦的用英文興份地討論濕地復原的情形, 這幾十年許多的新科技, 改變了許多人類的生活方式, 環保問題、世界過度的人口膨漲、都會地下化, 外太空化及浮島化成為新趨勢, 像我從小就是在浮島都市長大的孩子。
說到都會中心, 就是利用有限的空間和資源, 並兼顧環保避難的考量,而發展出來的地下密集都市計劃中心, 放棄後的地表, 就慢慢地還原給大自然了, 以前是都市的地表因為復原較困難, 只是慢慢地將其遺棄, 郊區的部份很多都已經變成了還原森林及還原原生動植物保育地了, 如果你週末趁早或傍晚乘船從萬華特區自淡水河出海, 你可以看到很多群的梅花鹿在關度草原上休憩。
我實在沒興趣聽, 只是不停地轉換監視系統看看其它組員在幹嘛, 我們是隸屬海防軍第六中隊下轄的第六零六搜救小隊, 固定的組員有四人: 坐在我正後方側門旁, 用肥短手指忙碌地一邊挖鼻孔, 一邊操作搜救儀的是電子技士湯下士, 我們都叫他小胖, 身材短小精幹, 精通部隊的各式電子儀器, 最愛玩電子遊戲, 搜救儀後尾門旁坐的一個瘦黃黝黑的是機械中士廖正修 外號 ”抓耙仔” (台語), 負責處理任務所有需要硬體裝備, 是我同梯的哥們, 最後在吊掛在尾門的另一側旁, 黝黑高大的是搜救士裘上兵, 我們都叫他酋長, 另外和那三個外國人分坐在機身兩旁乘員座上的, 是上個月新報到的兩個自願役一兵搜救組員 8900和8901, 我則是他們的小隊長, 大家都叫我…..
「小白! 」
「發什麼鬼愣!到家啦 ! ㄟ, 晚上打牌記得算我一份, 聽到了沒有? 晚餐我出」
大麥丁說完, 就頭也不回地迅速從駕駛側出口跳出去,
急什麼!? 我一邊回過神來, 一邊心裡犯嘀咕
我脫下頭盔, 引擎清晰的空轉聲已漸漸變小, 我將飛航資料整理完畢並傳送回指揮中心, 回頭看看發現人已經走光了, 維修組的人員已經在機艙內逐項檢查, 我緩緩地打開側門, 喵到機工長黎主任叉著膀子瞪著我看, 我以最笨拙的姿勢爬出,然後不發一語快步地通過他面前, 走過了幾步回頭一看, 才發現我們把機身弄得很髒, 水草沼泥沾的到處都是, 也難怪大麥丁落跑得那麼快。
其實我們的工作說來有趣,但也有一些無聊,出勤任務狀況各有不同, 但是一但回到地面, 就是日復一日且千篇一律了, 所有食衣住行慾樂, 都逃不出這個屏東基地。
我回到整備室, 卸下裝備,沖了個凉, 還在想趁著週末到南高雄都會中心去晃晃, 走到了寢室,正好遇到中隊長,
「喔, 小白, 正好要找你, 安官欠一個, 你可以去補一下」
我面露難色
中隊長馬上接著說: 「沒關係, 我知道你今天排休, 但反正你又沒事幹, 閒著也是閒著, 我再補你一天假了, 好了, 就這麼辦了趕快去換裝了, A98, OK?」中隊長用他邪惡的大小眼, 逼我就範,
幹, 真是倒楣的星期六, 我背上液氫匣, 一路措幹拉譙罵到 A98雕堡, A98 雕堡是基地最南端半露地面的雕堡, 三不管地帶的暗哨, 連查哨官都不愛來, 全靠警衛迴路系統來監控, 警衛只是預防萬一, 一鑽進堡內, 就看到 609小隊的鴉片鋼盔反帶, 蹲坐在監看臺, 看他自已帶來的影片,
「鴉片, 你師父勒?」
「放假了啦」鴉片頭沒抬的就回答
「你在看什麼?」
「大都會超級警探, 重撥上一季的」
「喔 看過了」我四下看看 並沒有發現有趣的東西
我一個人無趣的靠上士官執勤座, 打開了回報連線, 隨著單調的播報跟昏昏的空氣, 便沉沉的入睡了, 朦朧之中, 聽到了外頭又下了一場雷陣雨, 把火熱的雕堡澆涼了些, 地上透出的熱氣直往上冒, 我在濕黏的 A98 地堡一面流汗一面昏睡, 連是誰來接鴉片的也沒發覺…..
傍晚時分, 青蛙和蟬像發瘋般似地狂鳴, 震得我耳朵難受, 經補的老王終於來接哨, 晚了十五分鐘, 我罵了幾句走出堡外, 然後又背上裝備和液氫飛行匣 沿著跑道往回飛, 緩緩地滑出A98雕堡, 其實, 屏東機場是一個很美的地方, 有南洋熱帶的風貌, 涼風配合椰子樹葉的搖擺, 陣陣拂面而來, 空氣新鮮得希望多長一對肺來幫忙吸, 大自然的美, 比較容易讓人忘掉這種日覆一日的屎日是有多難熬…..
忽然, 遠遠地就看到小胖飛在前面, 整個基地能飛得這樣又笨又低的, 也只有他一個了, 我吼了他一下, 就見他險些撲地, 看他掙扎了一下又回復至母雞搖飛的英姿, 我只好飛低一些來配合他, 我們邊飛邊聊, 一下子就到了戰情室外的草皮, 並利用噴氣口的餘溫倒著空噴自己一下把雨水烘乾, 然後把裝備全扔給守門的菜鳥。
一進戰情室就看到大麥丁已經癱坐在沙發上, 三人一擁而上, 把救難包打開來, 裡面儘是香味四溢的餐盒
「哇, 阿婆麵線, 誰去偷買的? 」小胖大叫
「還會有誰, 除了大麥丁, 誰有辦法過警衛室老楊那一關」
不久, 小裘跟六零三小隊的電子士”老頭”都來了, 一起加入了我們的晚餐和閒聊。
“大麥丁”喜歡和我們搜救隊員瞎混, 雖然他是海防軍的飛航軍官, 不過沒什麼架子, 又愛”吹泡”, 很有趣, 常常會跟我們說有關於萬華特區, 地面古蹟的典故跟其它的新鮮事, 害我們都很想去那裡住, 當然,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常常幫我們夾帶很多好吃的東西進來,基地的營養食品就像給植物人吃的, 什麼味道也沒有。
「對了!」洗牌的時候, 大麥丁突然冒出一句話 「你們有沒有聽過情報中心新來的那個余中校?」
大家突然停了下來, 望著大麥丁不說一句話。
「唉….聽說他是由那個國家安全委員會下, 一個不知名的實驗機構派來的基因人」說完了又繼續洗牌
「長官, 什麼叫基因人?」老頭接著問
「唉, 就是….ㄟ….好似..在人的身體內混入某種改良過,可以相容的動物基因之類, 然後這個人就可以擁有一些特異的本能」
「像什麼?」小胖也停了一下電子遊戲機, 抬起頭來睜大眼望著大麥丁。
「我有聽 071的老黃說過, 這個余上校操的一手好水艇 , 他可以在水上不用裝備呆上個大半天, 水下搜尋的能力也是一流的, 好像是用什麼感應能力來偵測的」
「小白, 你遇到對手了喔 」老頭抽了張牌, 順勢搭了個腔
「難怪我覺得他長得像鳥又像魚, 八成是加入海豚跟老鷹的混種 」小胖笑著說
「我看他那額頭比較像章魚, 眼睛跟貓頭鷹比較像」酋長也接著起鬨
大家就這樣你一言我一嘴的講的很高興, 不時還會扮鬼臉來學這基因上校講話, 逗得大家大笑, 後來大家都同意叫他鳥人中校。
玩了一陣, 大麥丁突然又接著說:「還有喔, 自從他今年二月來到現在, 聽說已經協助我們破獲了十數起的走私案件, 軍部聽說非常高興,打算大力推廣這個專案呢!」
「那有可能那麼神, 我就不相信他的感應力能贏得過搜救儀, 對不對, 老頭?」我馬上衝口而出,
老頭和小胖都不約地同時點了點頭,
「唉, 我還是相信我師父告訴我的那句話, 別相信你看不到的東西, 除了想破腦袋瓜子, 只有一無所獲」
說完, 我就突然懷念起我的師父來了 - 大安, 是海防軍有史以來最出色的搜救士之一, 我是他從新兵中心挑出來的,雖然跟了他一年, 但是鮮少與他有什麼交談, 但這句話是他最常跟我說的。 他於去年退伍, 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絡了。我就在想搞不好他也是基因人…..
一堆人就這麼閒扯到半夜, 入夜後蛙鳴的更厲害, 像是在向全機場的官兵宣告, 縱慾的保育青蛙要開始它們的仲夏狂歡夜了, 而留下只能禁慾的官士兵, 一一的揑著褲襠回到營房睡覺去了。
回去的路上, 經過訓練中心還看到新報到的菜鳥, 依舊乖乖地在操作模擬儀器, 這時, “酋長”才若有所思的說:「喔, 對了, 我忘了告訴他們可以休息了…」說完就快步跑入訓練中心去。
我跟小胖猛然大笑, 然後一直捧著肚子笑到不行, 搖搖擺擺一路勾肩搭背的慢慢地晃回寢室。
我那年十八歲,什麼也不懂 就像海報說的,海防軍就是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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